八月灵槎

避一切晦气

白玉梨花

——江湖所有的波澜巨浪,终不过求个各得其所。

1.

“来者何人?”

“流云藏雪阁。”

“该杀。”丁岁带人包抄上去。

一时衣声猎猎,刀剑铮铮。软剑和双刀在风里擦出电花火石,簌而划过便溅出血痕。

“住手。”声音如寒江荡气,有种少年人的凛冽。

从长路尽头走来两人,一人提长刀,一人握轻剑。

“你要找的人是我们。”

2.

这是丁岁时隔一年再次见到丁北。

他长刀短笠,身旁还有一人,丁岁知道,那是这场厮杀的源头,白亦。

闻声,为首的白衣人果真转身,剑尖抖动,指向了丁北和白亦。

“北哥当心!”丁岁双手操刀架起眼前软剑,飞快冲丁北吼道。

话音刚落,远处已传来锵锵刀鸣。

3.

流云凝清光,十里梨花雪。

白亦使着和白衣人同样的招数,丁北的刀柄镶着和白衣人腰间同样的玉花。

三人打的不见高低,难舍难分。

“从北疆十三山找上剑南道,你们当真不容易。”丁北劈向剑身,却被韧如蒲丝的软刃逼开。

“是我阁疏忽,总是低估你们,可惜这次流云藏雪阁派来的是我。十二年前让你逃走,不想竟留下了祸根。”

白衣人语气淡漠,悲悯的目光扫过丁北和白亦。

4.

十二年前,剑南道砺火门掌门丁合川打北边捡回来一个孩子。

初春,北地乍暖还寒,他缩在破旧的狐毛大氅里,抱着一把长刀,栖在河畔乱石边,小脸通红,发丝上还结着冰渣子。

“叫什么,怎么在这儿,家里人呢?”

“娘让我一直向南逃。”

想见他可怜兮兮,又忆起家中稚子,丁合川带回了他。

于是时年八岁的丁岁多了一个大哥丁北。

5.

“我只是来拿你们的命,”白衣人语气怠慢,“谅你们掀不起风浪。”

白亦神经紧绷,“武林留不得你们藏雪阁这种恶毒门派,我们能公之天下,自然会…”

白衣人神色变得难看,身形一动,便冲白亦连刺九剑,剑法狠辣,绵延不绝,如劲风卷雪,雨扬梨花,招招致命。

白亦与丁北一同和他交起手,也是略逊一筹。

6.

十里疾风,翻覆梨花,那是母亲保护他时的身姿,也是丁北初见白亦时的印象。

白亦的出现掀开了母亲的身世,帮丁北找到了被灭门的缘由,也揭露了流云藏雪阁为人不齿的种种事迹。

那是一个为了培养杀手而将满阁弟子家门杀绝,身世篡改,把他们命脉死死栓在北疆的魔派。

自己的父母就是动了逃出北疆的心思,才被流云藏雪阁的人追杀。

白亦赌上性命与运气,从阁里逃了出来,带着流云藏雪阁的秘密,戏剧般地遇到了丁北。

“白玉梨花,你怎么会是是北疆人!?”

丁北琥珀色的眼睛盯着白亦,有化不开的疑惑。

“没有人逃的出北疆十三山!”

6.

而眼下,丁北的瞳仁只有弦震般的残影和鬼魅似的白衣。

白亦的剑划过白衣人脸颊,白衣人的剑也穿过了丁北的肩膀。

白亦晃神,顿时被白衣人挟住。

“流云藏雪阁只会做这种杀人灭口的行径。”白亦嘴下依旧不留情。“你们戕害了十三山多少人家……把他们毁尸灭迹,带走一切资质好的孩童。”

白衣人的剑刺破她的腹部。

丁北忍着剧痛,意欲救下白亦,却无从下手。

当是时,一只短刀势如破竹,扎进了白衣人后背。

是丁岁的“滚珠抛”。

7.

砺火门世代习双刀,滚珠刀法自成一绝。

丁岁作为掌门唯一的儿子,不负众望继承了“滚珠抛”,甚至出于蓝而胜蓝。

丁北执拗,缠着丁合川不愿让父母唯一留给他的长刀成摆设。于是心善的丁合川寻长刀谱,请长刀师,也多亏丁北聪明,将杂七杂八融会贯通,也算没有辜负师父心血。

那长刀刀柄一朵白玉梨花,于是他叫它“梨花白”。

丁岁和丁北相处十年,默契如同亲兄弟,“梨花白”对“滚珠抛”也只有切磋时的兵戎相争。

丁北和丁岁自是肝胆相照。

8.

白衣人松开了白亦,对上了丁北和丁岁。

双刀斩风,长刀破潮。

小道散起漫天枯叶,黄土纷飞。

软剑在两人夹攻间无处可闪,被“梨花白”从腰斩断。

“武林盟苦于取流云藏雪阁罪证已久,看来今天正是时候了。”

丁合川的声音响起。

“该是时候了。”

一个陌生的声音也响起。

这场刀光剑影不过是渔夫收网的开端,是匡扶正义前的一次抛砖。

9.

丁北和白亦离开的一年,拜会了武林盟主,见了不少名门大派,白亦将自己所见所闻娓娓道来。如今天下太平,武林也时时警惕各种波澜,而流云藏雪阁的恶却如同影魅邪风,缠绕在北疆十三山。

纵使有着种种迹象,可始终没有确凿的证据。

白亦说出来后,武林盟才哗然,——竟是屠杀与蚀心散掩盖了罪证,活在灰暗中的北疆十三山,连放出讯息的机会都不曾有。

所幸白亦逃了出来,所幸遇到了同伴丁北,也所幸剑南道砺火门在背后的支持。

武林盟为了避免打草惊蛇,背地里不动声色地安排布署三月,只待鱼入网中。

10.

剑南道北麓的厮杀在武林盟众人露面时拉下了帷幕。华山派,青城派,龙虎门,风云门……一干人马向砺火门掌门道了“辛苦”。

原是他们早已预料好此事,让砺火门造了张陷阱,在收获这波人证后,将一并前往北疆十三山。

一场好戏的终结必是另一场好戏的开端。

流云藏雪阁让天下哗然,武林盟摩拳擦掌的同时,也惊动了朝廷。

只是十三山地域庞大,流云藏雪阁根基深厚。众人彻底铲除流云藏雪阁已是第二年冬。

白亦和丁北两人到了北疆,被十三山的人视作活神仙,又受了赏赐,优渥地不像样子。

11.

丁北觉得此事如同大梦一场。知晓了身世,报了家仇,又被天下颂扬,一切来的迅猛而不真实。他回了趟穆江源,厚葬了父母,见到了萦绕在梦中的北疆梨花。

“师父叫我放下仇恨,可我误打误撞,还是闯进了血雨江湖……好在是个惩恶扬善的正义江湖。”

他逃出来时不记得仇恨,丁合川也叫他不要陷于仇恨,但北疆十三山的苦和恨就像滔滔巨浪推着他,甘愿和白亦出生入死,掀翻流云藏雪。

白亦的胆气带起他与生俱来的魄力,两人终于换来十三山的安定——不必提心吊胆,人人自危。

一路上的伤痛惊险,走投无路,猜忌质疑,无人理会都得到了该有的回报。

他终是在北疆呆不习惯,夜里总是想起砺火门和剑南道的青梅。

12.

暮春时节,丁岁摘了许多梅子,前些天收到丁北的传信,说是马上回剑南道。

这可高兴坏了砺火门上下,新入门的弟子争先恐后,想要瞻仰这位传闻中的长刀师哥。三日后,剑南道砺火门门前水泄不通。

丁北深知有大恶就有大善,料到砺火门凛然正气已经扬名千里,恐怕师父也在等着他回来。

——自己和白亦结识不过一声惊雷,和北疆的牵绊也太过久远,只有砺火门是归宿。

“北哥大贵人,”丁岁站在最前面,“这么快就回来,不在北疆过神仙日子了?”

“神仙日子可没家里舒服,北风太冷,牛肉太干,那里的人还不吃酸。”

丁北笑着接过丁岁扔来的青梅,同他一起,见师父去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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